某家政公司的月嫂們正在接受專業培訓。(資料圖片)

　　“天價”月嫂是怎樣煉成的——

　　北京月嫂生存現狀

　　核心提示：所謂的“天價”月嫂都是通過嚴格而正規的培訓和艱辛的實踐“鍛煉”出來的。她們首先要做育兒嫂，即帶2歲以上的孩子。有了一定的入戶經驗，積累了一定的溝通能力和客戶好評，通過公司進一步的篩選之后，再接受做月嫂的技能培訓。培訓老師一般由專業的醫生或護士擔任。通常，初級月嫂還不能帶新生兒，只能帶幾個月大的孩子。再經過幾個月至一年、最少帶3個寶寶以上的經驗積累，綜合客戶和督導老師的反饋意見，再進一步評定等級。

　　今年以來，關于月嫂工資的報道不絕于耳，4月初更有媒體報道京滬兩地月嫂傭金最高已超過15000元，一石激起千層浪，“天價月嫂”一時成為輿論和公眾的熱門話題。人們在討論“月嫂的收入該不該比白領高”的同時，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主體，那就是——月嫂的工作強度怎樣？當雇主在各種場合抱怨或者指責月嫂的同時，作為弱勢群體的她們在想什么？一個合格的月嫂又是怎樣煉成的？對月嫂工資政府應進行市場調控的呼聲業內人士怎么看待？本報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采訪。

　　24小時連軸工作的疲累

　　43歲的月嫂曲業敏抽空從北京回了趟遼寧老家，婆婆無意間看到了她的工作日記，眼淚就下來了，她哭著對兒媳婦說，“只知道你在北京掙錢，不知道你受這份罪，你要不愿意做，咱們就不做了，就在家歇著。”

　　曲業敏的工作日記不過是流水賬：8點喂奶，8點半做早飯，9點給寶寶洗澡，9點半做撫觸，10點喂奶，10點半煲湯……日記羅列了曲業敏每天的工作內容，卻唯獨沒有吃飯和睡覺的時間。如此循環。

　　月嫂是24小時工作制，雖然客戶與公司簽的合同上會寫，每天要保證月嫂最少休息6個小時，但實際上月嫂一旦入戶，睡眠就成了奢侈品。

　　“客戶不投訴就滿足了，哪里還敢提6小時睡覺的事。最缺覺的時候，一天休息不到2個小時。”曲業敏指著自己的一頭短發說，“我剛做月嫂的時候，頭發可多可漂亮了，可后來睡眠不足就掉頭發，一綹一綹地掉，現在頭發稀多了。”

　　才做母親不久的小謝也告訴記者：“其實月嫂的工作是超高強度的。”小謝就是產后請了月嫂，據她介紹，月嫂在家做的事情雖然瑣碎，但量卻不少：給嬰兒喂奶粉、拍嗝、哄睡覺、洗澡、游泳、護理臍帶、做被動操等。還為產婦做月子餐，幫助她擦洗身體、洗衣服、觀察傷口情況、處理惡露。

　　曲業敏做月嫂之前做過幼師、前臺經理、開過飯店、當過高中生活老師，但現在做月嫂是她掙錢最多的工作，她準備一直干到干不動為止。這之前，她在公司的簽單價位是11800元，到手的酬金有7000多元。她的下一單就簽到了15800元，到她手將有9000多元。并且，她今年的客戶已經簽到了年底。

　　有鐘點工羨慕她掙錢多，曲業敏給她算了一筆賬：你鐘點工一小時掙15元，如果24小時工作，一天能掙360元，26天就是9000多元，這工資和月嫂也差不多了。“可小時工用給產婦沖洗陰道嗎，用給產婦端尿盆嗎，用在醫院坐在板凳上睡覺一坐就是幾個晚上嗎……”

　　在家鄉，親戚朋友都知道曲業敏在北京掙錢多，可曲業敏說，“我也帶你去北京掙錢吧”，她們就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你那活我可干不了。”

　　曲業敏來北京7年了，但她連天安門都沒去過。一入戶，就沒白天黑夜地干活，一下戶就想好好補覺，或者回老家與親人小聚。一次她接連干了46天，從客戶家拎包出來，她雙臂朝上，仰天長嘯三聲“啊”，才踉蹌著腳步去找回公司的公交車。

　　誰來關心月嫂的委屈

　　在各大網站的母嬰論壇，經常可以看到媽媽們在抱怨發泄對月嫂或保姆的不滿，跟帖的網友或寬慰或跟著聲討。

　　“月嫂受的委屈更多，她們的故事講幾天都講不完。”北京倍優天地早期教育機構(以下簡稱“倍優天地”)的楊老師告訴記者，比起她們心里的委屈和壓力，缺覺和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月嫂普遍學歷偏低，不怎么說“尊嚴”這個詞，但記者能在她們的話里字間聽出她們的所指。

　　曲業敏一次在一個客戶家服務了20多天，和客戶一家相處得挺好，還有3天就要下戶了。她正在洗奶瓶，產婦走到她跟前冷冷地說：“曲姐，還有3天就下戶了，你可不要糊弄啊。”

　　“沒想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我當時奶瓶差點沒拿好。”曲業敏說，“一肚子委屈馬上就來了，難道之前信任和體諒都是假的，可我又不能和她理論……”后來，產婦的媽媽和丈夫逼著產婦向她道歉，曲業敏笑著說，“沒事，她也是無心的嘛。”

　　這樣不被信任的遭遇在月嫂里其實不算什么。遇到刁鉆的客戶才叫人哭笑不得。

　　月嫂呂秀萍就告訴記者，她曾遇到一個客戶，規定她5天洗一次澡，上衛生間不能太勤、每次使用衛生紙的節數都有規定。有的客戶會規定月嫂在家里不能穿拖鞋。一位姓陳的培訓老師說，她就親眼看見自己的員工大冬天光著腳在客戶家擦地。有的客戶家，有床有房間卻不讓月嫂睡，只在嬰兒床邊用幾把椅子搭臨時的“床”供月嫂休息。

　　一個叫葉霞(音)的產婦，連續換了3個月嫂。第一個嫌人家頭發長，第二個嫌人皮膚黑，第三個嫌人牙齒黃。每次月嫂來，門都不開，只從貓眼里看一眼就給公司打電話說“不行，換人”。

　　曲業敏一頭短發干練、皮膚白皙，牙齒整齊雪白，有幸成為她家第四個月嫂。但入戶之后才知道，更多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還在后頭：拖鞋必須擺整齊，給孩子喂奶剩下20毫升非得交代清楚為什么孩子喝不完，飯如果做少了就使勁吃不給月嫂剩，吃西餐只做自己和丈夫兩塊牛排，月嫂只能餓肚子……

　　曲業敏是脾氣好的，遇到這種情況，自己承受了委屈還能自我安慰：如果我在她家做好了，在別人家沒有做不好的，這是拿錢買不來的經驗。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長時間承受這些莫名的委屈。有一位月嫂，曾經是非常善良、寬容、隱忍的人，但做了幾年月嫂之后，變得特別容易激動，一點兒小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后來公司只好勸她不做月嫂改做別的工作。

　　“月嫂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情緒，但她們長期在客戶家里服務，總在客戶‘監督’的眼睛下做事，精神難免處于緊張狀態，如果心理上長時間得不到疏導就會出現問題。” 倍優天地副總經理張霞告訴記者，她們受了委屈不會上論壇發帖，不會發微博，甚至沒有家人聽她們傾訴，因此內分泌紊亂、絕經早等是月嫂常見的“職業病”。

　　怎樣才能成為合格的月嫂

　　大部分家政公司或月嫂公司都對月嫂有等級評定。初級月嫂與特級月嫂之間的價位差距至少為7000元，選擇5000元至10000元之間的客戶最多。像曲業敏這樣的月嫂，簽單價位已經達到15800元。

　　但曲業敏的價位也并非一開始就這么高，甚至也不是一到公司求職就能做月嫂的。

　　倍優天地副總經理張霞告訴記者，通常，一個求職者如果想做月嫂，首先要做育兒嫂，即帶2歲以上的孩子。有了一定的入戶經驗，積累了一定的溝通能力和客戶好評，在通過公司進一步的篩選之后，再接受做月嫂的技能培訓，由公司給予評級。培訓老師通常是專業的醫生或護士。

　　一個初級月嫂通常也不能帶新生兒，只能帶幾個月大的孩子。再經過幾個月至一年、最少3個寶寶以上的經驗積累，綜合客戶和督導老師的反饋意見，再進一步評定等級。

　　“但培養一個月嫂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張霞告訴記者，在倍優天地，月嫂入戶以后要隨時接受督導老師的檢查，而下戶之后的月嫂也必須再接受培訓老師有針對性的、個性化的培訓。

　　這家公司今年還發起成立了月嫂俱樂部。俱樂部不僅是她們之間傳遞愛心、互相提高的平臺，還是月嫂之間有了委屈和壓力時互相溝通、傾訴的一個出口。

　　曲業敏希望，所有的家政公司和月嫂公司都再規范些，給月嫂們一個更好的環境，公眾也對月嫂多一些理解，讓月嫂也能心情愉快地、有尊嚴地勞動、掙錢。(記者 宋利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