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惠民縣魏肇慶的魏氏莊園為中國有名的三大地主莊園之一,是中國北方現存惟一的城堡式莊園,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魏氏莊園建于清朝晚期,它的身上濃縮了百年的風風雨雨,通過它可以形象地了解晚清時代的社會狀況和當時的社會心態建筑風格,更重要的 是,從莊園的興衰和魏氏家族的命運,可以看到一百多年來社會和時事的變遷。
魏氏莊園地處惠民縣魏集鎮魏集村南,與濟南到濱州的220國道相鄰,從濟南坐汽車只要一個多
小時就到了。魏氏莊園是清代定府同知魏肇慶的宅第,整個莊園呈一組建筑群,包括住宅、池塘、廣場、祠堂、花園等部分,占地面積27613平方米。從建筑風格上看,它把具有防衛功能的城垣與北京四合院住宅模式融為一體,既承襲了北方傳統建筑的對稱、嚴謹、雄厚之風,又體現出南方建筑空間布局靈活多變之式,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建筑風格。
莊園城垣不僅具有中國古代城垣建筑的基本構件:高大而堅固的墻體,墻頂部設有女兒墻、垛口,中間有供守衛人員游動的跑道;而且還有冷兵器時代城垣所不具備的特點,表現在城垣角上建有碉堡,內壁上設有掩體,碉堡和掩體都布有密集的射擊口,用于火槍對外射擊,這就具備了現代戰爭防御設施的性質,在19世紀末頗具超前意識。莊園大門前有拱橋,橋前有兩根高聳的旗桿。南側有一棵古槐,是取“門前有棵槐,不是招寶就是進財”之意。城垣內是住宅區,有3進9座院落,布局合理,裝飾精美,古樸典雅 。
家族的興
魏氏家族延續到修建莊園的魏肇慶,已是第十世了。此時,魏氏家族已到了鼎盛時期。這時的魏氏一門在仕途上官運亨通,在經濟上也是富甲一方。在幾代人中相繼有二十多人在朝為官或被皇廷封贈為官,在北京、天津、濟南、青島及惠民四周各地開設了十余家錢莊、當鋪,而且還開設了規模大小不等的手工作坊。當時,濟南北郊最大的紡織廠和濟南貨棧場地也有魏家的股份。另外,魏家還與章丘巨富孟家聯姻,在孟家的“瑞蚨祥”號綢布店中也持有股份。魏家在魏集村的周圍擁有200公頃良田,成為魯北一帶遠近知名的名門望族。
其實,魏氏家族的第一代先人魏自顯,原本是一個以種田為生的普通農民。由于明朝洪武年間的大移民而由河北棗強遷到山東的棣州(雍正十三年為武定府,今惠民縣城內)東南15公里的永安鎮。靠幾代人的勤奮耕耘,儉樸持家,魏家慢慢富裕起來,成為本地極具實力的大家族,永安鎮也因此改為魏家集。
到了第七世魏毓柄時,魏氏一族已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巨富人家。魏毓柄20歲開始經商,長期的商場磨練使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全國各地的市場、物價情況,甚至當地的風土人情,他都能熟知詳記,這些都為他日后經商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惠民縣魏氏莊園管理處73歲的吳嘉林老人,自幼生活在離魏集20公里外的一個小村莊,那里有許多關于魏家的故事。
其中流傳甚廣的當屬“一張柄(餅)卷了蒲臺城”的說法。有一天,魏毓柄騎著毛驢到北鎮(現今的濱州市區)了解市情。中午后,他過了大堤,到了蒲城的
一家旅店住下。在上廁所的時候,有兩位白發長者隨他上廁所,隱約之中聽到兩位長者中有個說“白的漲錢”。魏毓柄一聽,心中一動,急忙起身想上前去問個究竟,但那兩位老人已經走遠了。魏毓柄回到旅店,一邊喝茶一邊琢磨剛才聽到的話。白的漲錢?不就是說銀子漲錢嗎?于是,魏毓柄當晚便跑遍了蒲城的3個銀貸鋪,買下了鋪子里所有的銀子。他與銀貨鋪主人約定好:先交部分定金,其余大部分待取銀時付清。三五天過后,白銀的價格果然大漲。待白銀價格漲到高處時,魏毓柄便將所買白銀全部轉手賣出。魏毓柄以小搏大,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被人傳為“一張柄(餅)卷了蒲臺城”。
在這個時期,魏毓柄又涉入了一本萬利的私鹽生意。他借助家族的勢力取得了官府的默許和支持,得到了食鹽專賣權,開辦了多處鹽店。這便成為魏氏家族暴富的又一重要財源。也就是在這個時期,魏氏家族在當地及附近州縣的社會威望和名聲大大提高了,對其社會地位的提高和維持經營的規模,以及與名門官宦之家的聯姻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莊園的修
魏肇慶是魏毓柄的重孫。1886年,魏氏家族福壽堂兄弟分家,魏肇慶即開始籌劃建造新宅第,但他拖了3年才動工。作為富甲一方的大財主,錢不成問題,魏肇慶主要是考慮建造一座什么樣的宅第,才能符合自己的身份。魏肇慶曾到附近的州縣訪察名宅高第,但都不合他的心意。他通過父親的同僚結識了宮廷御用建筑設計師,講出了自己的想法,且奉上十分豐厚的酬金。這位設計師低頭思謀良久,后問他家資如何。魏肇慶言道:“只要你能設計得出來,我就能建得起。”一個月后,魏肇慶再到京城,見到了他未來宅院的設計模型,果然正如他所想,心下十分滿意。
光緒十六年(1890年)秋收之后,擇吉日,魏氏莊園正式開工了。首先是挖塘墊基,當時運土的工具主要是筐。民工挑一擔土發一木牌,每日以牌數計酬,到協和院兌換錢糧。取來的土與石灰、沙子攪拌均勻,成為三合土,每鋪一層,就夯一遍,一共墊了3米多高。到今天,雖然有地基下沉,但整個莊園的地基仍然高出地面3米多。
魏氏莊園一直建到了光緒十九年(1893年)的秋天,整整3年。動用了多少人力,花費了多少銀錢,無人能考究。但曾有人對修建城垣的費用作過統計,當時每壘一層磚要花費白銀50兩,如此累計,僅修城垣一項所用白銀就達2萬兩。
光緒二十年春,正值春暖花開之時,魏肇慶擇定吉日,舉家從協和老宅遷入莊園。此時,魏肇慶嗣母已于莊園落成的前一年即光緒十八年病故。搬入莊園的有魏肇慶夫婦、長子、次子。據說,還有他的女兒,但沒有資料記載。喬遷之日,魏家大擺宴席,招待四方賓客。魏家大門前的廣場上搭起雙戲臺,連唱多日。魏氏莊園的落成成為當地的一大盛事
莊園的衰敗
可以說,魏氏莊園是魏氏家族繁盛達到頂峰的標志,也是魏氏家族走向衰敗的開始。
魏家有食鹽專營權,惠民南部70%的人都必須從魏家鹽店里購買食鹽。而到了清末民初,社會動蕩不安,私鹽猖獗,政府無力控制,魏氏一族的專營權大大受到削弱。1914年,山東鹽務進行改革,食鹽由民營改為官營,從此支撐魏家財源的半壁江山移手。而魏氏家族的另一財務支柱典當業也越來越不景氣。魏氏家族的兩個支柱坍塌,而僅僅靠雜貨、油坊及土地經營的收入,顯然是入不敷出。
魏氏后人的不善經營及生活上的揮霍浪費也加速了魏氏家族的衰落。吳嘉林老人在說起魏家的興衰故事時,幾次感嘆:“富不過三代啊!”魏氏莊園建成后,魏氏一門已經進入了“三代、四代”時期了。魏肇慶病故后,其長子支撐門面,但他對生意根本不感興趣,不諳經營之道,協和商號所屬店鋪相繼虧損,他都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家族坐吃山空。他還娶了五房妻妾,而且吸食大煙,吃、穿 、用都十分講究。魏肇慶的長子死后,其妻孟氏掌家,但此時魏家已病入膏肓,盡管孟氏厲行節約,也是獨木難支,已經無力回天了。魏駿翮成人后成為第三代莊園主,但留給他的只是一座空空的大宅子而已,也只有拆了東墻補西墻,靠變賣祖上家產生活了
魏氏后人的生
魏氏家族的后人生活在現在濱州市的濱城區劉家口村。魏氏莊園的第三代莊園主魏駿翮有個弟弟,叫魏駿,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就去世了。留下年輕的妻子和一兒一女,其妻后改嫁到了劉家口。他的兒子名叫魏炳明,后改姓繼父的“梁”姓。幾經周折,在劉家口村的一個小巷子里,我們找到一位白發凌亂的曲背老嫗。鄰居說:“你們不是要找從魏集來的梁炳明么?這就是他媽,79歲了。”真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魏家大門樓里的少奶奶,魏駿的夫人。
老人接過遞上來的一支煙,顫巍巍地點上,說:“到家里坐坐吧!”口齒清楚,一點兒也沒有古稀老人的呆滯。
老人的家與這里的其他農家一樣,有自己的幾間房,屋頂上有曬的糧食,屋內有家養的牲畜,院里還拴著條看家狗。還未進屋,狗吠已經讓魏炳明(現在叫梁光明)走出屋門了。他抱著未滿周歲的小孫子,尋常的農家衣衫
,一臉的淡然——百分之百的一個農民。他的老伴,一位農婦,熱情地把我們讓進屋,并張羅著倒茶。
魏炳明今年54歲,與妻子育有二女一兒,兩個女兒都嫁在本村,兒子今年也有24歲了。他們這個村子每人能分到的地很少,不能完全靠地吃飯,魏炳明平時是做木工,給裝修的人家包個門吊個頂,兒子和女兒女婿都在濱州城里做小生意,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魏氏莊園本是魏炳明祖上的產業,但他一次也沒有進去過。他不像他的姐姐那樣有福氣生在莊園里,他生在莊園外——當時的魏氏莊園已經成為人民政府的糧站了。1952年,時任民辦小學教師的魏駿因為肺結核病導致的大出血而身亡,年僅26歲。那年魏炳明3歲,他的姐姐7歲。
對此,魏炳明的母親記得非常清楚:“他父親死的那年是春天的3月,我們結婚的那年也是春天3月,我們整整在一起生活了10年。結婚那年,我18歲,他父親是16歲。”最后,孤兒寡母用一擔豆子換了一口薄棺材,埋葬了他。
在魏炳明11歲時,姐弟倆隨母改嫁來到了劉家口。他們姐弟后來都隨了繼父的梁姓,魏炳明也改成了梁光明。劉俊英并沒有享受到魏家多少榮華,她回憶說,當年那么大的魏氏莊園只住著魏炳明的大娘即魏駿翮的夫人和她們一家三口,另外還有兩個長工和一個傭人。家里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多少東西。當年魏家全盛時所擁有的200公頃良田,土改時只剩下了0.6公頃薄田。后來,魏駿翮的夫人改嫁到樂陵,59歲時死去,留下一個女兒。
當我們離開魏炳明一家的時候,他們殷殷送出門來。秋日的陽光照在老人佝僂的背上,也照在魏炳明布滿滄桑的臉上。
來源: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