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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戲,原初的意義,也許是街頭、村鎮的娛樂之謂。諸如,看玩猴的,觀摔跤的,瞧賣大力丸的,聽沿街彈唱的。后來,地方戲發展,連臺說部,成本大套,彩排上裝,喜怒哀樂,漸而衍為“看戲”。戲又從露天進劇場,從下里巴人上陽春白雪,從地方而省會而京城。乾隆年間四大徽班進京,終至于演進成名噪世界的京戲。 在北京,專門演出京戲的場所,叫戲園,后叫大戲院。以至于讓“看戲”一詞的外延縮小,內涵專注,此之謂“戲”,即京戲也。京戲是從四大徽班演進而成,卻出藍勝藍。在二百多年的時空里磨煉出數不勝數的傳統名劇,造就出燦如群星的京戲藝術大師,讓京戲成為國寶。 京戲得以流傳,全靠名角出演。走南闖北,粉墨登場。商業作用使然,令各大中城市相隨建戲園子,磚木結構,古色古香。此對普及京戲,活躍市井生活,與有力焉。戲園子追求京味,文化氛圍特濃,請名家出寫楹聯,以壯行色。濰縣永樂大戲院,門聯大書:永豐坊前,百尺樓臺平地起;樂游原上,幾聲歌板遏云行。一雙聯語,隱含唐明皇梨園舊事,趣味津津。 舞臺小天地,天地大舞臺。這刻在大戲臺的楹聯,夠得上是醒世明言了。諺云:大戲小演勸人方。見出最早的劇作者,懂得寓教于樂的理,讓君看戲,也讓君悟世。悟世的極致,是不悟出個“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的子丑寅卯來,總也不拉倒。人生在世,在看戲,也在演戲,也應悟戲,悟得奧秘,悟出主意,方為得益。 喜歡看戲,難以悟戲,不妨事,來日方長嘛,慢慢悟就是。但市井生活里,有一種“看熱鬧”,和“看戲”一樣,牽惹閑人。在《藥》的刑場上,魯迅寫的熱鬧是看砍頭,頗也別致:“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市井確有不少“熱鬧”可“看”,忌諱的,是讓“惡作劇”牽著鼻子走。喜看虐行,樂賞殘忍,也是人性中一種惡德吧,所現的是,靈魂麻木。 如說“看戲”是一種“喻世明言”,那,這辛苦麻木的“看熱鬧”,叫做什么? 陳正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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