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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大眾報業·大眾日報
大眾日報記者 紀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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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株小麥吃干榨凈”“方捆機被稱為移動印鈔機”“種地越多費力越少”
麥客說麥收今昔大不同
□大眾日報記者 紀 偉 通訊員 劉國偉 陳帥
6月3日中午,郯城縣郯城街道新屯村,縣道東側的草堆場上,打包成圓柱形的麥稈已經堆成了七米高的小山。堆場一角立著三間板房,立平農機合作社社長肖丙虎一邊推門走出來,一邊打開農機合作社的微信群發送語音:“所有人注意!再次重申!千萬不要在麥子地里抽煙!”
板房里,十幾箱瓶裝水整齊地放在門邊,茶幾上擺著一個玻璃煙灰缸。“這大太陽把麥子烤得幾乎沒有水分,一點火星就能釀成火災,這個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火。所以我們規定,農機手想抽煙,只能回屋里抽,誰也不能帶火種下地干活。”肖丙虎說。
防火,是這位麥客給記者上的夏收第一課。
麥客不只是割麥
縣道西側的麥田里,立平農機合作社的農機手們正駕機馳騁。天空湛藍,麥浪金黃,遠處一排綠色的樹影分開天空與麥浪。
只幾分鐘,三畝地收割完,麥田里只留下十幾厘米高的麥茬和躺倒的麥稈。收割機載著麥粒向田間路靠攏,這三畝地的主人——泉源鄉紅石村的一對夫婦早就等在一旁,三輪車開到收割機的輸送槽下,麥粒狂瀉而出,兩三米長的三輪車后斗不到兩分鐘就裝滿了。半年多的悉心照料,在這一刻見到了金燦燦的收成。
“四口人的地,一共三畝多,請農機合作社來,包括收割、處理麥稈、翻地在內,一共60塊錢。去年是70塊,今年便宜了10塊錢。”麥地的男主人戴著草帽,看起來50歲上下,說話間啟動三輪車趕回家晾曬麥子。
肖丙虎告訴記者,今年合作社提前和村里簽好了協議,實行包村模式,紅石村在縣道西側的上千畝地都交給立平農機合作社。合作社不用和村民一家一家談,機器到了田里只管干活,提高效率,每畝地讓利10元也劃得來,多方共贏。
“收割只是第一步,現在像我們這樣的專業麥客,料理一塊麥田共分四步。”肖丙虎告訴記者。
兩臺收割機忙活半小時,麥田收割一空,摟草機入場。拖拉機拖著狀如孔雀尾的設備駛入光禿禿的麥田,“孔雀尾”向兩側展開,十二個直徑一米的金黃色大圓盤并排著落到地上,拖拉機向前行駛,圓盤轉動,掃過十多米寬的地面,散落的麥稈向中間聚攏,形成了一條近半米高的麥稈“城墻”。
接下來是打捆機登場。沿著摟草機留下的“城墻”,另一輛拖拉機拖著五米多長的打捆機開始作業。機器轟鳴,散碎的麥稈從前端吸入打捆機,走出十多米,就從末端吐出一個棱角分明的金黃色長方體。走近一看,麥稈壓成的長方體上結結實實勒著幾根白色的尼龍繩,記者伸出手指用力向尼龍繩內側插下去,竟然無法探入分毫。
“過一會兒合作社的裝載機來把這些麥稈包裝車運走,拖拉機裝上犁頭給村民把地耕一遍,新一茬玉米就可以播種了。”肖丙虎告訴記者,收割、摟草、打捆、翻地,走完這四步流程,麥客的活才算干完,農民全程只需在樹蔭下等著,開車把麥粒運走即可。如果只是收割的話,只收35元。打成捆的麥稈包歸合作社所有,還有大用處。
“奶牛的面包”每噸600元
跟著運送麥稈包的平板貨車,記者又回到了路東側的草堆場。
貨車停穩,裝載機升起一米多寬的大鉗子,捏住麥稈包,轉運到16米長的半掛車上。每輛半掛車裝滿麥稈包后載重24噸,隨即發往附近的熱電廠,進行焚燒發電。
“用于發電的麥稈每噸300元左右,是價格最低的。質量最好的麥稈作飼料,業內俗稱‘奶牛的面包’,每噸售價高達600元。”周保光是立平農機合作社的合伙人,專門負責經營合作社的麥稈銷售業務。
“如果說料理麥地是夏收的上半場,老周這里的業務就是麥收的下半場。”肖丙虎打趣道。
“你看,根據麥稈的顏色、濕度、發霉程度、含土量,我們會對麥稈包進行分級。”周保光從麥稈包上抽下一把麥稈,在手掌上捻平后告訴記者,顏色越黃、越干、含土量越低的麥稈,質量越好,最次的送去焚燒發電,好一點的用于種蘑菇或者造紙,最好的送去養殖場喂牛,每噸的售價也從300元遞增到600元。
能達到飼料級的麥稈比例也不低。6月2日立平農機合作社開始在郯城縣啟動夏收,從這一天多的情況來看,大約有一半的麥稈可以達到飼料級。
據周保光估算,郯城縣的夏收期約有半個月,立平農機合作社至少能收進過萬噸麥稈,可以在草堆場上銷售十個月。一直到4月底,前一年的麥稈售罄,清理草堆場,迎接新一年的麥稈。銷售麥稈,對于這個70多人的麥客團隊來說,是一筆重要的收入。
“今年疫情期間,養殖戶受到了影響,壓力傳導到我們農機合作社,導致去年收上來的麥稈到現在都還沒賣完。”周保光指了指草堆場東北角說,“那里剩的幾噸就是去年收來的。”
在郯城縣,周保光是一個資歷頗深的職業麥客,早在20年前他就開始經營麥稈生意。在周保光的職業生涯里,根據當地農民對麥稈的不同態度,麥稈生意可以劃分為三個時代。
2000年到2010年,麥稈是農民眼里的“香餑餑”。當時麥稈的售價雖然每噸不超過100元,但收完麥子后再賣麥稈,在農民眼中是一個很重要的增收途徑。地里每產出一斤麥子,就會相應地產出一斤麥稈,根據當時的小麥畝產,一畝地產出的麥稈大約能賣50元。十年前摟草機、打捆機等自動化設備還沒有大規模應用,村民只能徒手將麥稈打捆,再運到麥稈收購點,需要耗費許多力氣。
在2010年到2015年之間,隨著農民收入的提高,相比打捆麥稈這樣繁重的體力勞動,賣麥稈的收入顯得不再重要,許多農民選擇將地里的麥稈一把火燒掉。在周保光的記憶中,這幾年也是農村焚燒麥稈較嚴重的階段,給環境保護帶來了極大負擔。
從2015年開始,各級政府逐步開始重視焚燒麥稈的現象,出臺了各種措施禁止焚燒麥稈,并探索麥稈綜合利用。也是在這個階段,像立平農機合作社這樣的專業化麥客團隊開始購置麥稈回收設備,按照統一標準將麥稈打捆、銷售。“到現在,麥稈回收已經玩出了許多新花樣。”周保光說,東北的一個客戶買了他們的麥稈,回去再加工成直徑0.8毫米、長幾厘米的麥稈顆粒,更加便于儲存,可以供給東北的大型養殖場;韓國的一個客戶對麥稈進行深度加工,調配成專門種植蘑菇的材料。
“農業機械化將種糧食發展成了一條產業鏈,把一株小麥吃干榨凈,這在20年前我剛涉足麥稈銷售行業時,想都不敢想。”周保光說。
“移動印鈔機”價高回報也高
6月3日下午,記者跟隨肖丙虎再次回到麥田,麥客團隊已經向北轉戰,開始新一輪作業。收割機在麥田里轟隆作響,摟草機、打捆機等設備停在一旁。
“那個打捆機的駕駛員是我們合作社的技術擔當,你可以去跟他聊聊。”肖丙虎告訴記者。
下午兩點,烈日當空,記者穿過35℃的熱浪走到打捆機的玻璃門前,駕駛員薛濤濤剛一打開車門,一股涼風迎面撲來。“快上來涼快涼快吧。”薛濤濤將記者迎到副座,笑著說,“光在外面看我們頂著大太陽干活,沒想到車里有空調吧。”
更出乎記者意料的是,這輛貌不驚人的打捆機售價高達120余萬元。幾塊平整的擋風玻璃將熱浪隔離在駕駛室外,駕駛座后面掛著一個滅火器,用于撲滅麥田里可能出現的火苗;薛濤濤面前是一塊屏幕,打捆機的運行狀態、打捆數量等狀態實時顯示。
“這臺機器是從國外進口的,打出的方捆可以直接裝車。其他圓包打捆機打出的圓柱形麥稈包,還需要在草堆場加工成方捆才能裝車。”薛濤濤說,這臺機器故障率低,麥收季節時間緊張,要是打捆機在地里壞個兩三天,可就耽誤大事了。因此,雖然這臺進口打捆機售價高到令人咋舌,合作社還是咬著牙買了兩臺。
立平農機合作社共有社員70余人,收割機有32臺,圓包打捆機有8臺,進口的方捆打捆機只有2臺,是合作社里最高端的設備。
“方捆打捆機被我們稱為‘移動印鈔機’。”薛濤濤告訴記者,方捆打捆機打出來的麥稈包一捆400公斤,按照每噸600元的售價來算,相當于方捆打捆機在麥田里走出幾米就能吐出一張百元大鈔,叫它“移動印鈔機”毫不為過。
肖丙虎告訴記者,方捆打捆機操作難度高,這兩年合作社購進了兩臺,只培養出薛濤濤等兩名駕駛員。打捆機駕駛員按照打捆數量發計件工資。方捆打捆機故障少效率高,再加上薛濤濤的駕駛技術過硬,去年6月份薛濤濤完成了8500捆的工作量,一個月就掙了4萬多元,是合作社里名副其實的“麥客狀元”。
種糧大戶反倒較清閑
6月3日下午4點,周保光提起一根水管,沿著草堆場從南向北灑水,水花將彌漫在空氣中的浮塵壓在地面。對于42歲的周保光來說,人影浸在浮塵中,是他對麥收最初的記憶。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二十歲左右,每到麥收季我都是主力。”周保光家住郯城縣郯城街道周港口村,據他回憶,農民揮舞鐮刀和麥田較勁的年代,他家中的四口人面對四畝麥地往往要忙活半個月。熟練工一天最多只能收割一畝地,相對應的勞動時間要從清晨四五點鐘一直忙碌到天黑。太陽落山后收拾完麥穗仍不能休息,還要去村里的脫粒機前排隊,有時去得晚了,晚上十一二點收工是常態。之后的翻地、刨坑、種玉米,又要開啟新一輪操勞。
一直到2000年之后,收割機開始出現在村里,但那時收割機的數量還不能滿足需求,農民蹲在田間地頭盼著收割機來,有些頭腦靈光的村民會給農機手塞上一包煙,好讓他先收割自家的麥子。又過去10年,收割機數量猛增,農戶等農機的狀態轉變成農機合作社主動上門聯系村民。
說話間,郯城縣泉源鄉大馬莊村的種糧大戶紀紅旗來到了草堆場,他家的麥子已經收割完,想和農機合作社商量一下,安排農機給自家的地深翻。細節敲定,紀紅旗坐下和周保光閑聊。種糧大戶和職業麥客坐在一起,話匣子打開后便收不住了。
“別看我種了將近200畝小麥,在村里是種地最多的,反倒不是最忙的。”紀紅旗告訴記者,麥田上了規模,不管是翻地、播種、打藥還是收割,全都可以外包給農機合作社。現在各類農機已經十分普及,還有無人機飛防。反倒是村里只種一兩畝地的村民,用不上這些設備,除草、收割都需要自己上,我只要安排好了農機設備,相比起來倒是村里比較清閑的。
“所以說,現在是種地越多,費力越少。像老紀這樣的種糧大戶,種兩百畝和種兩千畝投入的精力差不多,無非就是多花點錢雇設備,賣糧食多掙些錢。”周保光說。
“早先兩三年,我們這些種糧大戶用農機種地,對地的管理精細度不如那些只種一兩畝的村民,小戶照看得細致,畝產能過千斤,我家的畝產也就在800斤徘徊。好在今年這一茬麥子,我請了鎮上的農業技術員來幫我出主意,優化了肥料配比啥的,今年的畝產就快要摸到一千斤的門檻了。”紀紅旗說。
刨除成本,紀紅旗家每畝麥地的凈利潤能有兩百多元。泉源鄉位于郯城縣北部,這一茬小麥收獲后,接著種上玉米,又能有一部分收入。以縣城為界,郯城縣以南的種植結構換成了小麥加水稻。
據郯城縣農業技術推廣中心主任王曉弟介紹,近10年來,郯城縣的小麥種植面積一直穩定在70萬畝以上,隨著小麥品種更新換代,糧食產量逐步增加。“郯城縣的小麥畝產在10年時間里增長了近百斤。”王曉弟說。
去4800公里外參加麥收
兩人聊到快5點,肖丙虎也將麥地里的活安排妥當,回到了草堆場的板房里。肖丙虎站在空調下呼扇著衣領,三五分鐘后,漲紅的臉恢復到正常顏色。
“在地里干活確實辛苦,好在忙完這半個月就可以休息了。”記者安慰道。
“對縣里的農民來說收麥子確實是忙半個月,但對職業麥客來說,農忙季其實是5個月。”肖丙虎說,“前幾天,這里的攤子還沒鋪開,我已經把農機社的訂單排到了10月份,到4800公里外的新疆去參加麥收。”
5月份,安徽的麥子已經成熟,之后便轉戰河南,6月初回到山東,然后逐麥浪一路向北,一直忙到七月中旬。經過半個月的修整后,肖丙虎的團隊就啟程前往新疆,在那里一直干到10月中旬。到農歷臘月時節,東營市還有晚稻的秸稈需要前去打捆。
“不過不是我們合作社70多人全都去,要想參與跨區作戰必須是精英。”肖丙虎說,這幾年,他就是帶著機器與七八人的團隊轉戰全國各地。
跨區作戰對人和設備都是挑戰。每次出遠門,肖丙虎的團隊都會自帶鍋碗瓢盆與帳篷,最忙碌時直接住在麥地里,三四天找不到地方洗澡是常事。
“人沒有吃不了的苦,但機器不行,跨區作戰最怕機器故障,機器停在地里,沒法按時完成簽好的訂單,對麥客來說是最大的忌諱。”肖丙虎告訴記者,有一年他的團隊在河南省參加麥收,一臺打捆機的傳動軸突然斷裂,國內的供應商恰好沒有配件。當時,他找到了一個全國打捆機用戶技術交流微信群,在微信群里聯系到一個安徽的同行,可以為他提供配件。肖丙虎當即駕車踏上了這條300多公里的路,5小時趕到,3小時完成配件改裝,一口氣再趕回河南,打捆機重新駛入麥田。
100畝地種了500多種小麥
6月4日9時許,正是一天中調度設備最忙碌的時間,肖丙虎卻帶著礦泉水與一袋水果,駕車離開合作社正在作業的麥地,來到了7公里外的郯城縣農機農藝融合作業示范區,等待幾位特殊的客人。
來到示范區南沿的一座二層小樓,肖丙虎打開空調擺上水果,告訴記者:“這里是一塊試驗田,今天臨沂市農業科學院小麥研究所的農藝師來觀測小麥長勢,還要給試驗田里的‘畝產冠軍’品種測產量。他們工作很辛苦,所以我想盡可能給他們提供個舒服點的環境。”
收拾停當,肖丙虎帶著記者走進了試驗田。立平農機合作社承包了4300畝小麥,從中拿出100畝,提供給臨沂市農業科學院作為試驗田,選育適合在郯城縣推廣的小麥品種。這塊試驗田中,種下的小麥超過500個品種,只有試驗田西側的幾畝小麥還有幾分斑駁的青影,是晚熟品種“臨麥9號”,保底畝產能夠達到1400斤。
肖丙虎薅起一縷麥穗告訴記者,今年雨水不好,如果把小麥比作人的話,去年是嗓子一渴就下雨,今年是嗓子干到快冒煙了才下雨,影響了小麥的長勢。
一輛白色轎車開到二層小樓下,臨沂市農業科學院小麥研究所的高級農藝師王靖與同事下車,戴著帽子、穿著防曬服走進了麥地。捻出麥粒,放進口中嚼幾下,就對小麥的成熟度有了一個估計,然后看一眼麥根旁白色標牌上的品種名,在表格上做好記錄。試驗田里大部分小麥品種都種在劃分好的“小區”里,每個“小區”的面積都是8.9米乘1.5米,相當于0.02畝地。植株高度、倒伏角度、顏色、麥穗形狀等參數,王靖都要詳細記錄。
聽說“臨麥9號”今天要測產,王曉弟也來到了試驗田里。兩小時后,觀測完其他“小區”后,王靖和同事開始對“臨麥9號”測產。最后得出的畝產數據達到了1500斤,遠超預期。
據王曉弟回憶,郯城縣的小麥品種從“魯麥”系列更新到“濟麥”系列,小麥畝產也從800斤一路攀升,跨過了1000斤的大關,有些管理精細的麥田每畝能夠收獲1200斤左右。“臨沂市農業科學院培育的小麥品種如果能夠大面積推廣,農民的收入將越來越高。”王曉弟說。